廣交會玩法變了,是外貿界這段時間的熱門話題。最近,廣交會通過史上最嚴格的對採購商資質、參展證申領等實施的一套組合拳,加上紅牌和黃牌機制,徹底改變了70多年來的廣交會運行和監管規則,同時也意味著存在於廣交會多年的攤位“調劑”灰色地帶的消失,堪稱另一版的廣交會“清朗行動”。
01
管理規則的改變至少顯示出四大益處。
▪“逆向選擇”大大降低,市場扭曲得以充分矯正
事實證明,對於廣交會攤位的監管,規勸和檢查並非萬能的解決方案。由於存在巨大的獲利空間,那些更有可能申請到攤位的企業,反而會通過出讓和轉手攤位的方式獲取好處,從而扭曲了廣交會的運行規則,形成了攤位分配的“逆向選擇”。
歷史積累的資源多,申請的途徑廣,就會占到攤位的更大的便宜。這很容易導致類似保險領域的撇脂定價(Skim the Cream),即保險公司為了避免大量的高風險客戶,會想盡辦法只給風險最低的人提供保險。這裡例子不太恰當,但內涵是一致的。
▪“僵屍企業”大大降低,展位資源得以優化配置
熊彼特認為,創造性破壞是長期增長的主要動力來源,因此讓太多缺乏效率的僵屍企業續命,雖然對個體企業有好處,卻會給整個經濟製造發展陷阱。而自己已經沒有能力使用廣交會攤位,反而佔有廣交會攤位的企業就屬於典型的廣交會意義上的“僵屍企業”。
在這種情況下,任何對“僵屍企業”過度保護的做法都是錯誤的,因為它會給外貿發展和增長帶來持續的拖累,從而損害了資源科學和合理的配置。
▪“監管成本”大大降低,行業自律得以廣泛遵守
很明顯,規則的改變會消除灰色地帶,讓攤位的申請和分配更加透明、理性和規範,規則漏洞會被有效堵塞,從而實現政府、市場、企業的共贏,大大提升了社會規範自我監督的形成,本質上帶來政府監管成本的降低,從根本上有利於社會契約精神的提升和社會道德的廣泛響應。
▪“行為局限”大大降低,洽談時效得以顯著改善
根據“阿姆達爾定律”,整個系統很可能他受限於其最慢的組件,形成不利於業務運行的擁擠瓶頸。館內流量大不是問題,但無關人員進入失序則會帶來大問題。過分的擁擠感必然導致參展人員存在到對環境控制力下降的感覺,自由選擇行為的能力則受到限制,從而對展商甄選、客戶交流、商務洽談帶來負面影響。
02
當然,市場總是不太完美的!比如它容易受制於短期目標與長期目標的衝突,這就好像藥品開發——等藥品成功開發並獲得批准的時候,大量的事前固定成本已經發生,所以此時應該擴大其生產規模,以服務全體民眾;但從事前角度看,我們又需要用壟斷租金來補償初期的研發支出。因此,政府採用專利的形式賦予開發者排他性的知識產權。這就是市場的外部性。
那麼,此番廣交會規則的改變是否存在負面效應呢?
▪謹防“疤痕效應”(ScarringEffect),處理好有與無的關係,維護廣交會的機會公平
重手之下極有可能在三個維度上給經濟留下“疤痕效應”。
第一, 打擊了本可以通過不同渠道積極參展的企業,給充滿意願的企業留下疤痕。
第二, 由於銷售渠道受到影響,相關企業的外貿人員會受到“牽連”,給勞動力市場留下疤痕。
第三, 本來每年都有可能參展的企業,由於突然的鏈條中斷,正常的業務活動必然會被波及,這就給客戶關係管理和渠道建設留下疤痕。
換句話說,剛性的監控可能會導致沒有回彈的負面循環,而高度集中化的分配機制可能導致缺乏韌性,並且隨著政策的嚴厲帶來更多的規制,從而妨礙部分企業做出最優的應對行動。在目前外貿形勢高度不確定性的情況下,會給部分外貿企業和產品帶來衝擊。
所有這些,都會在某種程度上損害健康經濟活動,抑制有效增長。退一步講,制度的改變極有可能誤傷外貿的後備力量和潛在爆點。
▪謹防“自動吸塵器效應”(Robot Vacuum Effect),處理好內與外的關係,鞏固廣交會的行業地位
在傳染病流行時期,由於人們擔心清潔工人會帶來病毒,於是紛紛購買自動吸塵器。而嚴厲規則的實施,同樣會讓“自動吸塵器效應”產生放大,因為企業由於失去了最重要的營銷平臺,而不得不轉向其他展會和境外展會,從而形成對廣交會的深度替代。而對於廣交會來說,這等於是在培育和壯大自己的競爭對手。
互聯網經濟的最大特點是“贏家通吃”(Winner-take-all),否則,就是自己主動讓渡部分市場,放棄部分機會。在這樣一樣機會稀缺、資源稀缺的時代,顯然是不明智的。
▪謹防“甜甜圈效應”(Donut Effect)”,處理好大與小的關係,擴展廣交會的覆蓋範圍
工作場所偏好的變化可能給城市地理佈局帶來何種影響,比如人們可能更喜歡在郊區或者風景秀麗的地方上班,至少這樣做可以不用遠程通勤的困擾去擁擠的辦公室,從而導致對市中心摩天大樓的辦公室的需求的持續下降,其結果就是“甜甜圈效應”。
隨著廣交會規則的改變和進入門檻的提高,客觀上肯定會帶動周圍展覽場所的火爆和熱銷,從而對廣交會的影響力造成削弱和稀釋。
03
廣交會事關商業,商業就必然存在彈性,存在灰度,存在妥協。
讓一座摩天大樓在任何風暴中不動如山,這需要數量極其龐大的材料,其造價極其高昂,甚至可能沉重到無法支撐起來。反過來,一座有韌性的大樓則會在風中略微搖擺,例如芝加哥的威利斯大廈在大風天兩端搖擺幅度達到3英尺(約為91.44釐米)。這種有韌性的建造方式成就了更高、更輕並有靚麗玻璃幕牆裝飾的現代建築。這就是安全冗餘。
我們應該明白,流量時代的最大特徵是“追求時效”(Just in Time),我們總是以此原則來管理我們的運行體系,努力實現增量最大化、存量最小化,這甚至是全球價值鏈追求的終極目標。
但由於我們對攤位掌控過分強調“以防萬一”(Just in Case),它很可能限制我們在遭受衝擊後快速恢復的能力。為此,我們必須優先考慮韌性,把保留冗餘當作戰略選擇。安全緩衝是有用的,因為它能幫助我們吸收衝擊力。
這是廣交會需要留有這種安全緩衝的第一個理由。
第二個理由是“黑天鵝事件”。最近20多年的外貿事實告訴我們,不可預測事件的風險一直在向理性思維提出挑戰。行為經濟學研究的兩位先驅丹尼爾·卡尼曼與阿莫斯·特沃斯基開展的無數實驗表明,小概率事件經常被完全忽視。
當外貿的不確定加大時,恐慌心理導致企業過度趨勢外推是必然的,對各類危機的風險感知受到扭曲也是必然的,在此情況下,必然要求管理者增加政策的彈性,以實現對制度偏差的及時糾偏。而現在我們面對的真實局面是,“黑天鵝”的頻繁出現早已成為外貿人的家常便飯。
第三個理由是,我們需要重視廣交會攤位的顯性需求,還應該意識到它的隱性需求,包括三種情況:
1、具有強烈意願的攤位空白企業;
2、需要增加面積或者品類的已有攤位的存量企業;
3、非常適合去廣交會,但自身並不瞭解需求的“門外漢”企業。
令人高興的是,本屆廣交會首次參展的企業家數達到了11%左右。希望10%的指標預留給“首展企業”,能夠成為廣交會的原則和慣例。
第四個理由是,我們亟待對現有攤位存量進行了全面和認真的評估,比如同樣引入黃牌和紅牌機制,防止攤位使用的“邊際效應”遞減。同時還可以採取“養家舉報+獎勵”的方式實施反向監督。
總之一句話,誰也不能成為攤位的“鐵帽子王”,都要承受長江後浪推前浪的緊迫感,以及重新洗牌的壓迫感。同時要保持這種評估和調整的剛性化和常態化,盡可能做到隨時入場“中斷比賽”。
從這個角度說,廣交會規則目前的改變僅僅是第一步。

因此,在堅守分配底線和基本原則的同時,對廣交會規則進行動態完善就顯得異常重要。
這就好像中央銀行針對通脹率與產出缺口的變化來調節利率一樣——如果通脹率超出目標值,或者產出超過經濟體的全部潛在產能(出現正產出缺口),既定的“藥方”是提高利率。反過來,在低通脹時期或者出現衰退時(負產出缺口),中央銀行可以降低利率。
廣交會攤位管理也需要這個“泰勒規則”(Taylor Rule)。
(原創:外貿領導力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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